虎牙恒星

没有心

【三清】他所荒废的梦(3)

空气刘海都剪不起:

可能快完了,让我再想想




4、


程以鑫的初次亮相很顺利,在那部网剧里他只是个中途退场的男三号,却收获了大量人气——这些完全是意料之中,简亓想,都是他和程以鑫应得的。


与名声和人气结伴而来的是限制和失去自由,越来越多的粉丝涌入顺德,这间普高两极分化严重,重点班和校长办公室同一楼层,其他学生都任其自生自灭,私生走进来,要么被要钱被吓走,要么跟混日子的学生沆瀣一气,加完微信好友发个红包,备注一条“帮我偷程以鑫的作业本”。


坊间传闻越来越离谱,说程以鑫就读的学校是一间未来少年犯的培育基地。简亓在周五接他放学时被一个初一的女孩叫住,瞪着大眼睛看他,字正腔圆地说:“我妈妈说,考不上一中的男生脑子都有问题,你怎么能让程以鑫哥哥在这里上学呢?”


简亓心想真正的程以鑫可能脑子是有点问题,敖三也这么说过。他问敖三程家哥哥真正的死因,敖三只说是意外,但归根结底,是程以鑫太好了,好到什么都能逆来顺受,不是傻子真做不到那样。


简亓故意逗他,“你喜欢傻的还是聪明的?”


敖三眯着眼,不屑地笑了一下,“我喜欢程以清,你满意了吗?”


简亓想是该让程以鑫离开这里了。这间学校充斥着太多三观不正的同龄人,程以鑫不一定会受伤害,但他的粉丝可能会,在媒体和外界看来,一个偶像和他的粉丝是一个整体。


 


简亓提出让他转学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结束那天。黄昏时分,天空下了很大的雨,简亓把车停在路边,雨刮器来回摆动,有好事的男生经过时向他的车门踹了一脚,这时的简亓还是初出茅庐的经纪人,车当然也没什么档次——车身震动了一下,这一震把程以鑫从沉默的雨水中拎了出来,简亓看到对方湿漉漉的眼睛,他突然想:程以清当时是这么勾引敖三的吗?


“是让我去北京吗?”程以鑫问。


简亓点点头,“我们多少还是培养点默契出来了。”


“因为下半年就要艺考了啊,”程以鑫笑笑,“行啊,要不是我哥喂的猫生了崽,我也不想继续呆在顺德了。”


“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转学?”简亓的手指敲着方向盘,看着雨刮器带出的水纹,“其实也因为敖三对不对?”


程以鑫看着他锋利的侧脸,没什么表情很单薄的一张脸,他笑着说,“你都知道了还问我。”


“也没知道多少。”简亓有点心烦,他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,倒是程以鑫从笔袋里拿出一支中性笔,转开来后里面放着一支细长的三五。


“还有多少?”简亓板起脸。


“我就随身带这么一支,”程以鑫朝他笑的无害,“有时突然犯瘾很难受的。”


简亓接过那支烟,警告道:“不管什么瘾,你都给我戒了。”


“简哥你这也太霸道了,只准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啊。”


“我跟你不一样。”简亓兀自点上,抽了一口就摁灭了。


他会觉得自己更像敖三,至少在感情上,他有过一段印象深刻的恋爱,在双方的默契下不动声色的结束。他其实知道是自己不够好或者只是某件事做错了,但是不够好就是不够好,错了就是错了,简亓想人总是要向前看的,再回头也无法改变什么。


他也很想这样告诉敖三,但简亓和敖三终究是两类人,简亓甚至不认识一个叫程以清的男孩,他对敖三说你该放下的话,怎么看都是为自己的事业再扫清一个障碍。


简亓叹了口气,“你喜欢过他吗?在你还不是程以鑫的时候。”


程以鑫垂着眼,长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,他说:“你想象得出来吗?我和敖三曾经那么亲密,是无话不谈的朋友,我现在都无法相信我跟他会走到那一步。”


简亓眯着眼看他,说:“你后悔了。”


“没有,”程以鑫拧着眉,这时的他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,轻易地为生活里的小事烦恼,他说,“说实话我无法想象自己再和其他人那么亲密了。对于简哥你,我可能永远不知道你听了多少,了解多少,但我也不会想让除了我和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那段时间的事了。”


简亓想,那就不止是睡过那么简单了。


但他一句话也没说。


 


程以清最后还是回去上学了,他在和母亲的拉锯战中最后取得了胜利,他以哥哥的名义重新回到了顺德。由于简单的校园暴力闹出了人命,大家对他敬而远之,他独行独往,一天说不上十句话,开始他还会和敖三聊聊微信一起联机打游戏,但在熄灯后他陷入莫名的空虚里,单人床其实堪堪装载下他一个人,他却觉得自己再去抱紧被子也是一次落空——敖三不在他身边,虽然即使他在,他们可能也是背靠背这样独自睡去,他和敖三在某天开始相对无言,程以清朝他笑,他却冷着一张脸,程以清当然不知道敖三在想什么。这个看起来像小狗一样带点天真的男孩,在某天开始有了隐秘的心事,有了不能跟他人分享的快乐和忧愁,他不再是一个男孩子,生理上的种种性征也不是成熟的男人,他可能只是成了一个少年,像书里写的那样,少年敖三之烦恼。


——他只是想,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。


 


一中的期末考比其他学校要晚,因为即将升入高三,学校又给高二年级缩短了假期,提前一周开学。班主任宣布这个通知的时候,整个教室鬼哭狼嚎好比灵堂。


敖三跟着哀怨了几声,收拾了书包便从后门溜了出去。程以鑫时隔半年给他发了信息,他坐轻轨到朝天门,江边灯火零星,敖三在4号口的台阶上看到他,穿着连帽衫,刘海长过了额头,纤细又单薄。敖三心里骂了句简亓又在虐待童工,走到这个瘦削身子的后面,影子覆盖住他,程以鑫向后伸手,他俩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碰了碰拳头。


敖三坐到他旁边,江上的夜风吹得人在炎热的夏季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,敖三看见程以鑫来回搓着手,他伸手覆上对方的手背,“好烫啊。”


他摸了摸程以鑫的额头,“你这是低烧了吗?”


“高烧刚退。”程以鑫笑着说,“哎,你带烟了吗?简哥不让我抽,憋死我了。”


“没,我跟你分开后没再碰过。”


“喔,”程以鑫说话听不出什么语气,“你可真行。”


“生病还抽什么烟,”敖三不轻不重地抓着他的手,“生病还穿这么少跑来吹风啊。”


“来见你的时候肯定要漂漂亮亮的啊,有什么病回去再生咯。”程以鑫笑得甜甜蜜蜜,“太久了…我都快忘了上次单独跟你在一块儿是什么时候了。”


敖三毫不领情,“以后会更少的。”


程以鑫的笑容就僵在脸色,他转过头去看江面上若隐若现的船,被风吹得咳了几声。


“你为什么要去做明星?”敖三问。


“那你为什么反对我去做明星呢?”


敖三没说话,他把程以鑫的手包住,两只手聚拢在一起,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手心,程以鑫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学会了这么缠绵的方式,他只知道自己又开始犯瘾,他虚虚地握住右手,心跳很快,他对自己说:程以清,你可千万别……


敖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下。程以清想起他们有一次去磁器口,路边有卖小猫小狗小兔子的摊位,程以清有毛发过敏症,不敢直接去摸,敖三拎起一只睡着的小猫的后脖子,雪白的一团,鼻尖是粉的,朦胧中睁开碧蓝的眼睛,他把那只猫放在程以鑫脸边,开玩笑说长得真像。他另一只手拖住小猫崽子,捧在手心,低头亲了一下它的粉嫩的鼻子。


程以清16岁以前根本不缺人喜欢,人类的感情尤其是孩子的都太泛滥了,他随手在盒子里一抓就是一把酸酸甜甜的糖。16岁的那年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个人在这么认真地喜欢他,喜欢到换成别人、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行,哪怕是跟他享有一张脸的程以鑫。


程以清望着远方的船,说:“我哥哥都没有被好好爱过,我在的时候,无论是大人、同伴还是弟弟妹妹们,他们都偏爱我。”


“但我哥哥比我值得被爱,我希望会有很多人爱他,爱程以鑫,而不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人。”


敖三笑了,他想程以清不愧是程以鑫的亲弟弟,天真烂漫的可以。那么多粉丝、那么多陌生人的爱开得再盛大再热烈,都是隔岸观火,永远无法把他救出孤岛,永远无法让他从这场童话般的梦里醒来。


他们搭末班地铁回家,在一个楼道车站转乘不同的线路,车站尽头能看到流光溢彩的桥,角落里没有人,程以清突然说:“我明天要去北京了。”


敖三摸摸后脑勺的头发,“我该祝你什么呢?算了我也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。”


程以清就看着他笑,他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,“你头发真软,我以前都没注意过。”敖三就在这时候抱住他,脸埋进他的肩窝,程以清觉得有些痒,也有些湿,很像小狗,又像某种抽芽植物。程以清抬起手,停在半空犹豫了几秒,又堪堪地落了下来。


“三儿,”他喊了一声,“哪怕以后连我都忘记程以清了……”


敖三抬起头,笑着说:“不会啊,我不会忘记我的初恋的。”


程以清抬起头,他努力把眼泪倒回去,然后用亲切温和、事不关己的笑容,迎上对方落寞的眼睛。


他这一生会去扮演很多角色,从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开始,到他人的弟弟、儿子或恋人,他可以是乖顺的孩子或学生,可以是不羁的浪子,甚至可以是阴郁的少年犯,可自始至终他只是他一个人的程以清——敖三想,他也会长大,会长成不好不坏的大人,成为别人的丈夫、孩子的父亲什么的,而程以清在他心里得以永远停留在16岁的年纪,有清澈的眼睛和清白的身体,最后一秒镌刻在山城空洞的轻轨车道边,他与他拥抱告别,做了一生可能仅此一次的告白。他拥有过一个偏执又悲悯的程以清,像文明初始时期的古籍里仅存一行的赞美诗,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美更遗憾的事。


程以清想说一声对不起,又不知道该对谁说。地铁进站停靠,闸门打开,零零散散的人上车下车,程以清说:“再见。”


于是空洞的列车车厢穿过空洞的山间轨道,远处的广场传来吉他歌手的自弹自唱,写歌的人最无情,他形容说: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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